第(2/3)页 宴席从卫家的院子延伸到外面的空地上。乡下的酒席比不得城里光鲜讲究,但别有一番热闹排场。厨房门口支起了几口大锅,大厨和几个打下手的帮工手脚不停,盛满了菜的大海碗在一旁的木案板上码得层层叠叠,热菜的锅气和白烟蒸腾而起。 天早早地黑了,临时搭设的喜棚下,高瓦数的白炽灯照得满座宾客脸上油光亮堂,女人嗑瓜子聊家常,男人们猜拳、炸金花,酒瓶子早早地被拧开了,穿着厚棉衣的小孩儿四处追逐嬉戏,烟火味儿和人味儿充斥在每一个角落。 换了往常,陈樨是会喜欢这样的场面的,没准还会应景地就着桌上的花生米喝上几杯。可是在这个院落,她的一部分记忆还徘徊在两年前。她落座的这一桌正好在院子西北角的梨树下,树杈光秃秃的,离开时还生涩着的果实和树叶一同消失无踪,从前系在树干上用来晾晒衣裳的两根细铁丝也不知哪里去了。主桌的孙见川原本很不情愿陪着他的老家亲戚们闲话家常,可一碗酒落腹,他划拳的劲头变得比谁都足:外套脱了,头上还戴着那朵扎眼的大红花,一只脚踏在凳子上,学着其他人用半通不通的方言腔喊酒令。他脚下那张凳子陈樨认识,比别的凳子敦实些,没有上过漆,表面被打磨地很仔细。卫乐说这张凳子是卫嘉上初中时动手做的,陈樨在他房间的书架上看到了他当时画的草图,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尝试木工活,图纸和成品都透出稚拙,但坐在上面很稳当。住在这儿的时候,陈樨常搬了这张凳子坐在院子中央,借夏夜的风吹干湿发。 她记忆中的这个院子没有欢声鼎沸,没有张灯结彩,只有夜晚的虫鸣,马的踢踏,风吹过梨树,带动铁丝上的衣架轻微作响。卫乐喜欢的电视剧声音从里间隐隐传来,播完后她会坐在陈樨身边的石阶上叽叽喳喳讨论剧情。卫嘉鲜少参与她们女孩子间的话题,他总有许多事要做,陈樨“偶尔”转头,却总能在视线范围内捕捉到他的身影。 现在她的眼睛同样不由自主地在找他。中午送亲回来,卫嘉让陈樨好好在房间里睡一觉。其实他自己已连轴转了数日,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有合眼,他才是最应该补眠的那一个。段妍飞说了出了陈樨心里的话,她劝卫嘉也去休息一会儿,哪怕在车上打个盹也好。卫嘉说自己没事儿,他向来觉少。催他回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,他在马场放下两个女孩儿后便匆匆回去了。陈樨才不信他的鬼话,什么没事儿?机器人还有动力耗尽的时候。卫乐已好端端地出了门,现在陈樨只盼着这没完没了的宴席早早散场。 冷菜一道道被端上了桌,进门时打过照面后,陈樨再也没有见到卫嘉,也不知他当时心不在焉是为了什么事。他是今天的主人家,宴席上没有不露面的道理。正好胖姐端菜上桌,心下纳闷的陈樨也顾不上矜持,扯了胖姐的手,问卫嘉上哪儿去了? 胖姐没好气地回答:“原本在前头登记礼金,还没开席就被他老子叫到屋后去了。忙活一下午,半口热乎的也没吃上。要不你替我去叫一声?他早些时候让我给他弄点儿吃的垫肚子,面条我替他下好了,搁在大灶旁。” 经胖姐这么一说,陈樨才发现卫林峰也消失了好一阵。有什么事父子俩非得挑这时候解决?陈樨犹豫了片刻,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立场去打断别人的家务事。胖姐在她背后轻推了一把,催促道:“快去啊。帮姐一个忙,就说面要凉了。” 在陈樨的认知里,胖姐夫妇俩是少数真心实意护着卫嘉兄妹的人。她这么不分场合地支使陈樨,想必有她的道理。 正在跟其他人瞎聊的段妍飞吐出嘴里的瓜子皮,扭头对陈樨说:“我给你留着座。” 陈樨不欲穿过席间引人注意,就近出了院门,绕过西墙边的菜地往屋后走。她熟知这屋子的格局,没几步就看到了马厩后头的栅栏门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