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神,太远了。这个孩子却是近在眼前的。 他被人打,被人骂,出门都会被孩子扔石子儿。他到哪儿都不得安宁,在哪一户人家门口多待一会儿,里头大人便会冷着脸往外泼滚烫的水,恨不能将他烫掉一层皮。 没人顾惜他,人人将他视为灾星。 避之唯恐不及,何况是怜惜? 山海村倒是一日比一日风光。他们的粮食年年丰收,百姓安居乐业,两处地方离得如此之近,运道却是戛然不同。 村民们不知晓原因,只能变本加厉地恨邪神。 没人知道,这实则便是他们要供奉的正位神明。 只要他们给这孩子吃,供他穿,对他好——这不是什么难事。只要他们做了,神明便会重回神殿,自此之后保佑一方平安。 可偏偏无人去做,只有神像前供奉一日比一日贵重。 邪神要那些供奉有何用?他早已厌弃了这地的村民。他之所以仍留在这处,并非是为了村民,反而是为了山海村的正神。 那个正神。 他时常以人身偷偷去看。正神并不知晓他的身份,将自己的供奉都分与他,要他吃好穿暖,对他像对待山海村里任意一个孩子。 邪神初时还觉得满足,装着孩子模样与他亲近,甚至将自己所谓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米饭都进贡给他。发现的山海村村长勃然大怒,还冲着他发脾气,他忍得满眼通红,几乎要当着正神面将对方烧死,却听见正神斥责村长:“重要的是心意,与是什么又有何关系?” 村长哑口无言,因神明训斥,不得不将这条供奉也写在了功德簿上。 邪神愈发觉得,眼前这个神明是独一无二的。 他后来却渐渐觉得不够。 他不止想要那正神这样对他。 他还想要…… 他想要…… 他骤然醒来。 梦中的神明白袍散乱,在万千信众面前只能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哭声。 而他则是那个主动者。 他向神明广施恩泽,并不止一次。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这已经发展为了足以将他吞噬的心魔。当他再次从这样的梦中清醒时,才发觉自己已然被黑色的魔气淹没。 那样重的魔气,甚至连千年的妖魔也无法比拟。 从那一日起,他无法再正位了。他从动心的那一刻起,便已然彻底堕落,不再是正向的神明。 顾家村人后来也发现了他的身份,为平息他的怒气想尽了一切法子,甚至献祭了几对童男童女。然而邪神没有再归位,他早没了这个资格。但他并未与村中人说。 顾家村的村民后悔懊恼,在他面前哭天抢地,邪神都仿佛没有听见。 在地动之中,他也不曾庇护村中任何一个百姓。成了邪神,他便靠吞噬绝望和恐惧为生,顾家村成了他天然的粮场,毕竟这里每一日都在生产这样的负面情绪。 曾欺负过他的人悔不当初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全家在地动之中被淹没。而那时,邪神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。他分明感应到了,也听到了那些人的祈求,却并未作出任何回应。 很快,顾家村没了。 他成了真正流落在外的神。 其实已没什么后来。在得知正神忽然被杀时,他为此心智大伤,不得不平心静气修养。待修养完后,他去了山海村,将满村村民都屠了为正神报仇。 山海村化为了游戏场,村民悉数变为了鬼。人人鬼鬼,猜来猜去,邪神觉得有意思。 然而心中,终究是有所欠缺,因此觉得不足。 直到那一日,新的傩面再次被人戴上。 他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,为此心神颤动。 ——回来了。 他不惜为之堕落的神明。 这一次,他绝不会再让对方这样轻易地从手中溜走了。 他的手指缓缓用力,取下了面前人的面具。 “我的神……” 那仍是他熟悉的那张脸。寇冬在傩面后望着他,两人的目光相触。 “你喜欢这个游戏场吗?”邪神低声问他,指腹摩擦着青年的脸侧。 叶言之因着这个动作有点炸毛,猛然从寇冬肩膀上站起来,死死地盯着面前人。 寇冬的手拍了拍他,倒是冷静的,并没被这么一个动作触怒,“不喜欢。” 邪神也没感觉道意外,反而微微笑了起来。 “我知道,”他回答,“你原本便是不喜欢这些的。” 寇冬蹙起了眉,因为这一句而隐约感觉有些不大对。 “没事,”邪神安慰他,“等你再做回这里的神明,你便会喜欢了。” 寇冬一愣。 什么叫再做回这里的神明? 他猛然抬头盯着邪神,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一些不自然的苍白,这一瞬,寇冬忽然明白了什么,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神像。 据他所知,神明之所以死亡,那是因为无人再去信仰。 那神明该如何才能复生? 他不确定邪神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术法,但倘若有可用的,定然也会有相应的物件—— 邪神微微笑了起来。他看着寇冬的目光,低声道:“你还是一样的聪明。” 话音落下时,他将手猛然插入了神像的体内,在那木制的身躯里头摸索。最终,他从雕像的心脏部分掏出了什么,——那是另一颗木头做的珠子,浑圆饱满。 只是第一眼看,寇冬便明白了。 这是原本的那位正神的珠子。 邪神将它镶嵌在神像里,这样,正神便也可日日受人祭拜。这些游戏,虐杀,血和骨…… 不仅仅是为了游戏与报仇。 相反,是他回归正神位的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。 “你会喜欢的。”邪神轻声道,把那颗珠子更向他面前捧了捧,上面萦绕着浓重的黑气,与先前大不相同,“从此之后——” “这便会是你的心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