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刚踏门槛儿,听袁大叔道:“今日算订亲,明日把证婚人找来写婚约。你俩要不嫌弃,我这里就充做娘家。你明日早早定辆车,大先生讲,正午前进门,好歹不能让新媳妇跟你走着去。” 袁大婶说:“既是明儿就过门儿,玉环爹,你今夜睡大条炕去,闺女得跟我睡一夜,要不咋算得上是娘家。” 又对王进福说:“进福,明儿早记着穿体面些,好歹是一辈子难再有的时辰。” 姜桂枝听到这话,又默默转身,悄悄抹了把泪,去扫客房了。 自她来以后,客房里外虽还是那么破烂,却是杂尘全无,脚客们一进屋都连赞比自己家里干净。 边轻轻扫着地,边想:叔婶做了娘家的事,自个儿就把这里当娘家吧。 当晚,袁大婶翻出箱底,“我箱底儿还有绢花,我嫁你大叔时娘家人给的,一直留着等聘闺女再用。你玉环妹出嫁时,婆家给送过来了,这些便剩下了,正好用到你头上。明儿早给你扎古扎古,虽说比不得初聘,也得新新鲜鲜过门儿。” 发了下呆又道:“说来你过门是大事,该让你玉环妹回来送你;可日儿看得太近了,她家里又过得不利落;日后你姐俩再见吧。” 姜桂枝在菜油灯下看着紫的、红的、蓝的绢花,一朵朵很是新鲜。 想起十多年前出嫁时娘和她单独相对的时刻,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袁大婶。 袁大婶翻出待客的被褥让桂枝睡,娘儿俩说话到后半夜。 袁大婶道:“闺女,你这是尧帝爷开眼显灵哩,让你遇到进福,出了水火。咱女人图啥哩——遇到个好男人,给他生个一儿半女,一眨眼的空儿就老了。” 第二天,脚客们早早起来进城或回家。 袁大婶把菜油灯挑到最亮,关照着姜桂枝洗脸、梳头、还翻出了多年不用的脂粉盒,让她对着有些斑驳的铜镜匀一下面。 一切妆扮停当,袁大婶铺开七、八朵绢花,一朵朵地往姜桂枝鬓上插。 端详了一下把左边取得剩了两朵,其余全插到右边,然后让姜桂枝自己对着镜子看,“这回闺女可以新新鲜鲜过门儿了。” 又自言自语道:“没了爹娘、没了家,也得风风光光地过门,不能让娃受了委屈。” 姜桂枝回身抱住袁大婶的腰含泪道:“大婶就如我娘一般,以后我就叫婶干娘吧。” 袁大婶摩挲着姜桂枝的肩背,“好、好,我收下这个天上掉下的干闺女。” 王进福也早早起来,换上干净的夹衣,系上一条紫色的丝绦,鞋面掸得一尘不染。 却见姜桂枝她们娘儿俩起得更早,菜油灯照得窗纸透着昏黄的光,里面嘀嘀咕咕说着。 把大灶的水烧开后,住店的人才三三两两起来,有的直接跑到脚店西边的树林里去拉尿。 袁大叔嘿嘿乐着说:“你起来早也没用,我要找的证婚人八成还睡着哩。待会儿街上开了市,你置点肉食、一壶烧酒、几样菜蔬回来;玉环过门毛驴车让早些到。其它你无需管,我来操办。” 此时天刚蒙蒙亮,王进福和挑担的人们已等在南城门外,几个睡眼惺忪的军士开了城门。 当王进福左手拎着一条儿肥猪肉、一包熟肉、右手拎着酒和一把菜回来,见店门口的柱子上已贴了囍字,西房的门和窗户上也贴上了。太阳刚好露出半个通红的脸,一切都鲜亮亮的。 客堂的那张旧桌子摆到了西厢房的窗跟前,摆好了茶壶、茶碗。 一个戴方巾、玄色大领灰绸袍、腰系酱色丝绦、鹰鼻虎眼、阔嘴、身材高大、四十多岁的人捻着胡须踱进院来。 来人叫方柏荣,是平阳城南门外一带的厢里长老。 袁大叔迎上来,“大先生这么早就到了,一点先生的架子也没有。” 方柏荣哈哈两声:“大哥开客店、我开杂货店,相邻二十年,这个忙我自是要帮,这喜气么,兄弟我哪有不沾的道理。” 王进福也向方柏荣请了安,袁大叔喊老伴儿和桂枝出来相见。 王进福眼前一亮,姜桂枝身材高挑,王进福估量着买回的半旧夹衣裤居然合身,头发梳得乌亮妥帖。左边斜挽个乌黑的大发髻,插着几朵粉的、蓝的、紫的绢花,右边也点缀着两朵儿。除了眉间两道尚存的纹印,这两个月间,脸上的褶皱居然都消失了。 不知是不是干娘给涂了胭脂,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,眼睛也乌黑黑地亮,真有些像画中人一般。 第(3/3)页